鳥語花香怎麼想都不是用來形容地獄的,但閔玧其的閻羅殿後殿就是這樣。
閔玧其幾年前不知道到底用了什麼方法,硬是從天帝那拿走一對白鳳凰,純白羽翼在地獄火光的折射下,便能看見七彩光暈,他在後殿種下不少淡藍色和淡紫色的繡球花,還細心地在四周立起結界,避免有心人跑進去破壞他的幽靜。
廣大後殿裡只有一座小涼亭,隨著世紀不同也逐漸變得現代,以前的石椅換成了沙發,古箏則變成牆上的掛飾,閔玧其抱著從書房拿來的筆電,耳邊聽著宛若天籟的鳳啼,滿足地享受那翹班後的悠哉時光。
但最重要當然是等朴智旻的到來。
想著那張臉上笑眼如彎月的樣子,閔玧其的嘴角就會忍不住地上揚,明明自己的心早就死了,卻還是會喜歡上同樣沒了心的朴智旻。
閔玧其剛當上閻羅王的時候,恨不得自己哪天不小心踩到業火就會灰飛煙滅,當初就是天帝氣他太過於沉迷遊歷人間,等他終於回到天庭後馬上降下懲罰,還親自將他一腳踹下雲端,直至落入一片地獄業火之中,他原以為自己會連靈魂都死去,結果懲罰竟是這了無生趣的日子。
有罪、赦免、降罪、處刑。
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。
後來閔玧其差不多服完天帝給的「酷刑」後,被人陷害而死的朴智旻來到判殿,那天起無論天帝怎麼勸又怎麼逼,他說什麼也都不回天庭去了。
人間再美也不及朴智旻,何況天庭。
細微地腳步聲將寫信給天帝的手給停下,閔玧其才剛要抬頭卻又馬上故作專注,直到那腳步聲在距離自己一步的時候停下。
「你現在要是給我行禮,我就把你升成我身後的文判。」閔玧其冷淡地說著,抬起眼朴智旻果然僵在原地,身上還是穿著陰差的兵服,不過看得出來換上新的一套,畢竟剛剛衣服上的摺痕都不見了,說要他穿上的衣服反而被抱在手裡,「不是,你為什麼還穿這件?」
「……曼陀羅華是閻王的標誌,誰都不能穿。」朴智旻低著頭聲音悶悶的,聽起來委屈極了。
朴智旻手上緊抓著閔玧其上個月送他的大袖衫,和他身上一樣是絲綢材質的,金線繡出的曼陀羅華隨著風輕搖,只是顏色換成了黑底,給人的感覺更加沉穩內斂。
「朴智旻。」閔玧其把筆電放到一旁,嘴角噙著一抹壞笑,雙手背在身後站到朴智旻面前,「把臉抬起來。」
他喜歡朴智旻笑的樣子,很喜歡、很喜歡。
閔玧其微微眯起眼睛盯著,那雙迷人地桃花眼裡沒有笑意,表情也一絲絲地變化都沒有,只要再靠近一點對方就會退開,完美地保持尊與卑的距離。
「曼陀羅華確實是我的標誌,穿上的確會惹來誹議。」刻意以單手搭在朴智旻的手背上,閔玧其尖銳地指甲輕輕刮過,接著便慢慢將對方抱在懷裡的大袖衫抽回,「不喜歡也是正常的,還給我吧。」
可惜他從來沒有對著自己笑過。
「辜負您的好意,真的非常抱歉。」鬆手讓高級的絲綢布料被收回,朴智旻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半步,微微鞠躬的禮儀完美到無可挑剔。
「你回去吧,我還有很多事要忙。」將大袖衫擱在沙發一角,閔玧其坐回沙發時語調明顯有氣,見朴智旻還愣在原地那股無名火更甚,「要我送你出去嗎?」
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表情在那張臉上浮現,快步離開的樣子也被閔玧其盡收眼底,直到結界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力量,那股來自地獄的怨這才爆發。
「本閻王就是要看你穿聽不出意思嗎?」
「我堂堂閻羅王會不知道那是我的標誌嗎?」
「若非你是朴智旻,我還不丟你進炎獄!」
「朴智旻!就因為你是朴智旻!」
「啊啊、滿腔怒火的!」
滿腦子想摔東西在地上的感覺燃燒著胸口,但手上才剛買來的筆電捨不得,那件特地偷跑回天庭請織女用天庭繡線紡織,才做成的黑底金線大袖衫更捨不得,閔玧其只好抓起沙發抱枕,用力地往涼亭外砸去,又滑到肩下的大袖衫也立刻被脫下,忿恨地往外砸去,在一片淡紫淡藍之間添增一抹艷紅。
「玧其哥又生氣了哀。」
「這件不是哥最喜歡的衣服嗎?」
涼亭外傳來的兩個聲音帶著笑意,閔玧其翻了圈白眼決定不去理會,直到那兩個人調皮地盤坐在沙發前,身上折射出七彩霓虹的白衣照在眼睛上,他才抬起還滿滿怒氣的雙眼。
冒出來的這兩個人一個叫金泰亨一個叫田柾國,他們就是閔玧其跟天帝要來的鳳凰,在天庭被視為稀世珍寶、僅供觀賞的神獸,到了他這裡就解放自我,明明是鳳凰又不喜歡維持神獸的樣子,但只要除了閔玧其以外的人在,他們就不會化成人形,每次來後殿無論他到底有沒有意思要搭話,這兩個小鬼都可以聊上一整天。
「小陰差不稀罕?」金泰亨哇的一聲故作驚訝,然後再回頭和田柾國擠眉弄眼的,「我記得他很喜歡哥不是嗎?」
「剛來地獄的時候還直接跑到玧其哥身邊,抓著哥的大袖衫不停讚歎,嚇死所有在判殿的判官了。」田柾國哼哼笑著用肩膀把金泰亨給擠走,抬起頭看見閔玧其還一臉鬱悶,更是直接哈哈大笑,「玧其哥後悔了嗎?明明是心疼才做的決定。」
「好吵。」把筆電放到一旁,閔玧其胸口悶著氣躺下,還不給面子的翻過身背對兩個搗蛋鬼,「回你們兩個愛的小屋,不要煩我。」
「又生氣了我們玧其哥。」金泰亨仰起頭笑著,張著的嘴呈現可愛地四方形,伸手去戳戳那個閻羅王的背,「哥理理我們吶,昨天明明還很開心和我們說小陰差要回來了。」
「就是啊,玧其哥不要氣了,做那個決定不就是希望他快樂嗎?」跟著金泰亨一起戳了戳閻羅王的背,田柾國偷偷提醒對方,盼望能這樣就讓他消氣,「沒做只要到那個時間又會哭哭啼啼的,哥很心疼不是嗎?」
「真的生氣了?哦?」
「真的生氣了?哦?」
兩個小的就這樣雙手抱著腿,兩雙眼睛眨呀眨地,背對著他們生悶氣的閻羅王連動都不動,看起來真的是氣到快要翻臉了,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。
「柾國我們走吧,不然等等又要被業火燒了。」金泰亨回想起閔玧其上次也是這樣生悶氣,但他們那天又逗得太過頭了,被業火燒掉衣服一小角。
他們跟這些神啊、鬼的不一樣,化身成人後羽毛就是衣服,他好說歹說也是神獸,又是白鳳凰,燒了就變黑當然是燒不得的!
「對對,玧其哥自然會想開的。」田柾國依樣把手上的大袖衫整齊放在一起,趕緊勾著金泰亨的手,兩人嘻嘻哈哈地起身開溜。
兩個臭小子說的對。
大概所有人都認為死就是一種解脫,卻不知道死前的畫面會在死後不停回溯,每到死亡的時間點就會重複那當下,所有的氣憤、委屈、絕望都會無情肆虐,看著朴智旻回溯血液漸漸凝結,而他卻不能馬上死去的痛苦,閔玧其捨不得。
他只是聽人做事,最後被栽贓,被人以處刑式的手段殺死。
是他捨不得,才狠下心把記憶抹掉的。
「……那也不能忘了我啊。」
做了才後悔,自己也屬於記憶的一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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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好,這裡是草君。
我原本預計是兩篇結束它的,結果我爆字數了 哈哈哈哈哈
我要自我約束,最多再兩篇,這個小隨筆要結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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