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窩一堆堆

愛總是身不由己的。

我最後的退路。

就是殺了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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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又一個的夢境，細說著他們的過去。

最後的夢境非常緩慢，緩速撥映著那天的最後。

『河堤？很好的選擇。』

前一晚金泰亨捎來的短訊讓朴智旻擔心到一刻不能眠，結束第一天的旅途時卻在閔玧其寬厚的肩上安心地睡去，下車時感覺到的視線，讓朴智旻發現了潛伏在對街的金泰亨。

那人要實現自己的話語了。

向著自己伸來的手，他著急的想抓住，卻因為角度得遮蔽下意外的替閔玧其擋下傷害。

他知道狙擊鏡後的金泰亨在鮮血滲出時被震懾住了，所以沒有再降下致命的第二槍，摀著不停流出溫熱液體的出口，他看著自己守護住的背影，苦澀的笑了。

還沒說出口的道歉，夢境中止。

朴智旻在劇痛中甦醒，漾滿鼻腔的消毒水味道讓自己想起了那個背影在轉身之後蒼白的唇，看了看沒有其他人在的房內，朴智旻忍著痛撐起身。

閔玧其不在，一定是去找金泰亨了。

抓過被放置在床邊矮桌上的手機，朴智旻拔掉點滴小心翼翼的走出病房，吃力閃過走廊盡頭的金碩珍和田柾國，讓自己陷入黑暗之中。

手機的光亮讓自己的臉顯得更加的蒼白，朴智旻靠在牆上，一手摀著因為走路而發疼的傷口，一手按著那組熟悉的電話。

他不知道閔玧其走了多久，他只希望自己還有能力挽回一切。

電話那頭很快地就接通了，低沉的嗓音著急的詢問自己的狀況。

「你在哪？」虛弱的說著，朴智旻搖晃的視線讓不適感劇增，他閉上眼向祂請求讓自己還能有一些時間，「……來接我。」

「讓我自己動手，然後我跟你走。」

以自己為交換條件，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。

朴智旻靠著牆無力滑坐在冰冷的地上，黑暗不斷侵蝕自己的意識，朴智旻輕咬住自己的右手，左手用力摳進自己的傷口，緊咬住手臂不讓聲音發出，順著唇角滑落的血珠和眼淚混合，痛徹心扉的感覺讓自己清醒了不少，顫抖著身體，朴智旻將嘴裡的血嚥下，手向後撐著牆站起。

高仰著頭讓眼淚順著頸子的線條滑下，朴智旻吃力往移動和金泰亨約定好的地方走去。

他的黑夜即將來臨。

金泰亨見了朴智旻的傷口，當機立斷的帶人回金家找醫生，而朴智旻再醒來時傷口已經被完美的縫合和包紮過了，不知道那個老醫生用了什麼藥，原本虛弱到彷彿下秒就會死去的朴智旻竟然立即氣色轉好，雖然嘴唇還是泛了些許的白，但已經比剛見到面時好很多了。

感覺到元氣大增的朴智旻掙扎著起身，直嚷著要金泰亨現在就帶自己去找閔玧其，不然就反悔跟金泰亨的約定，無奈之下替朴智旻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，還聽話的給了朴智旻一把左輪。

他們很快又回到他和閔玧其打鬥的地點，看著與Safe house裡監視器連線的手機，狼狽從門口移開的身影讓金泰亨知道閔玧其已經醒來了，看了眼身旁已經可以靠著自身力氣站好的朴智旻，「現在？」

「你先上去。」撫著放在大腿槍套裡的左輪手槍，朴智旻壓下了所有情緒，冷冷的說著，「我去繞他的背。」

點頭，金泰亨聽話的率先跑上了樓梯，看著金泰亨離去的背影，朴智旻撥了通電話，告知另一端的人自己的位置，沒再多說什麼便掛斷了電話。

後來才上樓的朴智旻看著那個搖搖晃晃的身影，咬緊了自己的牙，不讓氣息發出聲響。

他這輩子，最恨也最愛的人，什麼時候也如此狼狽了。

小心謹慎的跟在閔玧其身後，不斷的監視著金泰亨與閔玧其的距離，朴智旻在腦裡不斷預想著自己的下一步。

「吶、金泰亨，你為什麼當殺手呢？」

閔玧其的聲音聽起來極度吃力，想是麻藥還沒完全退去，朴智旻就在閔玧其身後的柱子後，與閔玧其背對背的站著。

我們的最後，依舊是這樣子的，不能見光，只能躲在黑暗裡。

朴智旻低下頭，唇邊的笑滿是諷刺。

背對背的相處是為了掩蓋謊言，他們不斷的錯過，更因此錯過了最好的人。

戀人的氣息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側，朴智旻快速的向旁撤退躲進黑暗之中，閔玧其的槍口在下一秒便出現在自己剛剛站的位置，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金泰亨一腳踢掉槍，朴智旻看著閔玧其因為動作牽扯著傷口而痛到跪下的畫面，朴智旻終究還是不忍的別開了眼。

接下來要發生的事，比腹部傷口還要更加的痛徹心扉。

朴智旻無聲地撿起槍，用笑偽裝起自己，將槍口抵上閔玧其的後腦，語氣平淡。

「將軍。」

他唯一的退路，就是阻止閔玧其被金泰亨殺了，更要假裝自己要殺了閔玧其。

「……為什麼。」

那句話除了疑惑，更是傷悲。

「哥。」他輕輕的叫喚著，猶如平日甜膩的聲線。

這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，原諒我來不及說出口的真相。

「為什麼？」緊扣著槍管，閔玧其轉過身，滿是傷痕的臉上盡是不敢置信，語氣裡帶滿不容忽視的堅決，「朴智旻。」

除了臉上的傷，更痛的是心吧。

「為了結束這一切。」斂起了笑，朴智旻略過閔玧其，走向金泰亨，而後者則大張著手，像是要擁抱住自己的大獎，唇角的笑容顯得光彩耀目。

剛走進金泰亨的懷裡，朴智旻便用力的出拳打在金泰亨的肚子上，眼神裡盡是冰霜，冰冷的語氣在金泰亨受到攻擊後說道，「誰準你對我開槍的。」

他的計畫，非常完美，身後的閔玧其已經沒了聲音。

「我們的一切，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而已。」回頭看著一身狼狽的閔玧其，朴智旻的眼神裡沒有一絲疼惜或猶豫，迷人的唇勾勒出諷刺地笑，「哥還是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嗎？」

這是場騙局，要欺騙閔玧其，也要欺騙自己。

他們的對話不斷順著朴智旻所引導的方向走去，讓自己完全成為罪人，即便是閔玧其大聲的斥喝也不能再心軟。

他覺得自己，真的很蠢。

妄想著結束一切，然後待在心愛的人身邊，向人坦白自己的身分，讓人原諒自己，兩個人一起過著平凡的日子。

成為平凡人。

閔玧其流著淚，痛徹心扉的大笑著。

用全身力氣壓下了痛苦到想放棄計畫的念頭，朴智旻轉過身，眼裡滿是淚水。

「吶、恨的話，殺了他吧？」

金泰亨配合的演著戲，把槍丟給了閔玧其，背對著的朴智旻連動都沒動，他知道閔玧其不會開槍。

他利用了閔玧其的愛。

恨不得自己可以就這樣被閔玧其殺了，也不要再繼續這樣摧殘彼此的愛，身後傳來閔玧其丟開槍的聲音，回應著自己的狠心。

金泰亨牽起朴智旻時，看見了後者不斷落下的眼淚。

他知道自己徹底的輸了，但也不想再讓閔玧其擁有他最愛的人。

才剛跨出一步，朴智旻卻又停下，還以為是朴智旻反悔了，金泰亨趕緊轉頭看向前者，視線裡朴智旻低頭看了眼自己腰上的手後神情悲痛緊閉上雙眼。

他們三個人，不斷的在愛裡打轉。

金泰亨想要阻止抓住閔玧其有可能會動搖朴智旻的手被擋下，朴智旻輕輕地覆上閔玧其的手，唇邊的笑淺淡的似乎要崩毀。

這是最後一次了吧？可以觸碰到你。

扯下閔玧其的手，朴智旻迅速的轉身，抽出大腿槍套上的左輪抵上閔玧其額頭。

閔玧其緊閉著的雙眼也全是淚水，但他卻再也不能替閔玧其抹去。

「我從來沒有，愛過你。」

這是他對閔玧其，唯一說過的謊。

黑夜來臨時槍聲大作，閔玧其向後倒下，朴智旻手上的槍也掉落在地上。

從黑暗中走出的金南俊單手持著一把暗金色的左輪，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閔玧其，搖頭。

不遠處救護車的聲響逐漸靠近。

看著看著自己兩個弟弟，金南俊閉上眼，輕輕地說了。

「不要再犯錯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