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窩一堆堆

時間會淡化一切，所有記憶裡的一切。

幸福、喜悅、悲傷、憤怒。

你離開之後，還會想起我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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凝視著那雙深邃的眼眸，這世界就會安靜下來。

金碩珍是真的很喜歡那雙眼睛的，可是不包括現在的情況。

僵直的身體嘗試著逃離那雙盯著自己的眼睛，金碩珍用力到全身顫抖依舊動彈不得，而面對他站著的金南俊臉上，還是那抹好看的微笑。

所有美麗的事物，總會帶著危險。

「我跟哥說過了不是嗎？我睡覺的時候盡量不要在山裡亂走，很危險的，哥要是掉下山谷怎麼辦？」

黃昏的橘紅光線照在金南俊身上，那一身潔白的長袍顯得更加無瑕，孔雀藍也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深沉，那圈鮮豔的妖紋更是豔麗，他雙手抱著胸口，指甲像是野獸的爪牙般尖銳，但一下又一下輕點著手臂的布料，也讓這動作看起來嚴肅到了極點。

金碩珍被山留下的日子已經過了兩個月，從原先的完全不能接受，到現在已經不再顯得抗拒，就連金南俊是妖怪這件事也已經坦然接受。

金南俊並不常在自己身邊，他總在夕陽即將落下前清醒，趕在夕陽落下前找到在山裡亂跑的金碩珍，且在夕陽完全落下後將金碩珍保護在山洞裡的住處，然後他就回離開，一直到月亮攀升到正上空時，才會倒在金碩珍的身邊睡下。

九條尾巴像是最溫暖的被子，將自己和金碩珍圈在了一起。

山裡的動物們偶爾也會在金南俊整晚沒回來時，全都擠進小小的住處，就像是代替了金南俊守護金碩珍。

唯一沒有離開的是那隻只會停留在金南俊間上的麻雀，卻總在金碩珍沉沉睡下後，才會窩在金碩珍的頰側一起睡去。

累了整晚的金南俊回來時，看見自己的住處總是擠滿了動物的樣子，總是無奈地找個角落，靠著牆坐下，閉上雙眼感受著山的每一次呼吸，在天亮後靜靜睡下。

而這一段沉睡的期間，金碩珍總在山裡尋找著回家的出口。

「我想回去了。」像是受了極度的委屈，金碩珍半垂下眸子。

「哥被山喜歡上了，是走不出這座山的。」

無奈重複了這兩個月來不間斷的提醒，金南俊搖了搖頭，輕輕彈指便讓感覺透過雙眼說了很多話的金碩珍能夠開口，可金碩珍永遠只有那句話。

「幫幫我。」

這兩個月的時間，金碩珍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愛上了這座山，也愛上了山裡的一切，所有會靠近自己的動物，和那隻只會在他睡著後才會靠近自己的麻雀。

當然也愛上了一直守護著自己的金南俊。

他越來越捨不得離開這一片平靜的世界，可是他發現在山裡越久的時間，他就越是難以想起過去的生活，原本就印象不深的過去漸漸撲上了白漆，將所有記憶都掩蓋住，有如原本就是一片純白。

如果連自己都忘去的話，他會是什麼？

想到這個可能性，金碩珍就覺得自己必須離開，即便只是短暫的離開，之後再回到山裡，他也希望可以如願。

做個道別也好，即使他已經想不太起來自己父母的樣子。

那雙眼睛裡所有的殷殷盼盼，全都進了金南俊的腦海之中，無奈的單手揉了揉眉角，金南俊視線別開的瞬間，原本動彈不得的金碩珍，也突然間重獲自由，可現下的氣氛金碩珍根本不敢亂跑。

「……我會想辦法的。」快速的整理好情緒，金南俊朝著金碩珍勾了勾手，後者馬上向著金南俊走去，「哥，我們先回去吧。」

金南俊大手放上了金碩珍的肩膀，輕輕摟住那身子，瞬間便讓所有在黃昏出來覓食的野獸退遠，收回了沒被金碩珍看見的冰冷視線，金南俊戴滿飾品的手稍稍摩擦了下指尖，原本錦衣繡襖的華服在下一次足尖踏上地面時，瞬間變回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套穿著，妖異的樣子也變回了像是鄰家大哥哥般溫和樣貌。

「這樣哥比較習慣。」金碩珍還沒開口問，金南俊就先回答了，他笑起來時兩頰的酒窩深陷，親人到了極點。

步行走回金南俊的住處是有段距離的，但金南俊很喜歡和金碩珍散步的感覺，所以一直都沒有用法術讓他們回家的路程變快。

夕陽餘暉讓整座山都染上了最後的鮮豔，橘紅色的光線將影子拉的老長，也讓兩人併著肩的畫面保留在山的記憶裡。

「你說你是山的護衛對吧？」金碩珍小心地避開草堆裡高高跳起的小蟲子，可是那些小小的生命卻好像很喜歡自己一樣，不停地撲抱上金碩珍的褲管，「就是老人家說的山神嗎？」

金碩珍在山裡的兩個月中，完全體悟到金南俊是怎麼樣的存在，輕輕勾動手指便無法反抗，直勾勾的盯著便無法動彈，而那雙眸子凝視著自己時，自己就無法說出拒絕。

一直都只存在於神話故事裡，且在歷史中擁有鮮豔色彩的九尾狐妖。

可他卻想不透金南俊口中的「護衛」到底是哪個層面的意思。

「不是的。」對於金碩珍的發問，金南俊不知道為什麼忍著笑聲回應了，悶哼嗓音聽起來有些憨厚的感覺，「我是山神的護衛，替山神守著這座山，所以哥那天才會看見那個畫面。」

尖銳的指甲緊扣在那頸肉上，還滲出了血花，墜落山谷的哀號至今還在腦海裡無法忘去。

感覺到了金碩珍眼神裡的憂慮，金南俊搭在肩上的手輕輕拍了拍，像是要金碩珍別為那個人擔心。

「我的山神大人不喜歡我殺人，所以他沒事的。」

拋下那個人的同時，河水穩穩接住了那個暈厥的身子，在金南俊的意思下，讓水流載著那個人一路離開了山，隔天他還特地去對那個人下了暗示，只記得自己從失足摔下山谷，並且忘了金南俊的樣子，他也目送著救援隊將那個人帶走。

那個人平安無事的，但必須為了被扼殺的生命嘗到苦頭。

視線裡的金碩珍垂下了肩膀，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的樣子。

「護衛的工作包括讓樹開花嗎？」沉默了好一陣子，金碩珍才緩緩地開口，他抬起了頭看著樹梢上已經快要盛開的花苞，忍不住的好奇了起來。

「我辦不到，開花需要經過誠心愛著花的人呵護，才有辦法開花。」金南俊停下了腳步，輕輕拉起金碩珍的手，「哥是山喜歡上的人，應該也可以讓花兒們盛開。」

大手輕輕地拉著金碩珍的手腕，指尖觸碰上粗糙的樹皮時，原本沉睡在枝頭上的花苞們在那瞬間全都清醒了，近乎透明的淡粉色瞬間將天空遮蓋住，清風也隨著花香而來，夕陽下拂過每片花瓣的畫面美到了極點。

金碩珍睜大了雙眼，喉間是漾滿心房的讚嘆。

「這真的不是你做的嗎？」雙手輕覆在樹幹上，金碩珍的嗓音有如孩童般興奮，「好美！真的好美！」

看著金碩珍也猶如盛開的花朵般綻放出笑容，金南俊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，他搖了搖頭回答了金碩珍的問句，然後高高伸出了手，接住被風吹下後即將飄落到金碩珍頭上的一小片花瓣。

「開花這種溫柔的事，我的雙手做不來，我是守護山的妖怪，也守護山喜歡上的人。」

最後一絲橙橘讓眼前的一切都美到了極點，金南俊的雙眼也像是被染上了色彩般豔紅。

那花瓣傳來淡淡的花香，金南俊將它放在金碩珍的耳畔，不知道為什麼這舉動卻讓金碩珍的雙頰漾滿緋紅。

他想自己一定會很想念金南俊的。

「時間不多了，哥該回去了。」回頭看了眼日落後，就越來越肆無忌憚的妖獸們，漸漸逼近的影子讓金南俊更是不耐，「向著前面一直走就會到了，哥還記得路吧？」

回過頭看向金碩珍時，那副妖異的樣子頓時落入眼底，金南俊頸子上的鮮紅色妖紋微微亮起，指腹輕輕摩娑著指節上的戒指，藍冷色火光從指尖上燃起，微微照亮了長袍上的孔雀藍。

「別用跑的，牠們會興奮。」轉身背對金碩珍，金南俊微微挑起眉，看向開始對自己挑釁的妖獸，輕輕彈了下指，一直跟著他們的麻雀從樹枝上飛下，降落在金碩珍的肩上，「麻煩妳了，我會在你們身後的。」

長袍在半空中畫出漂亮的半圓，也讓整片樹林燃起了湛藍色的火光。

藍冷色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森林，卻沒有將植物燒起，而狼嚎聲在夜裡咆嘯著，像是在向金南俊抗議，第一次看見這個畫面的金碩珍看得別不開眼，從黑暗之中撲向自己的狼隻，在金南俊的視線襲來時，像是在空中撞上了什麼一樣的墜落。

「時間真的太久了，竟然連你們都忘記自己的主人。」

金南俊嘴角的笑容沒有一絲溫度，從頸子一路攀上臉頰的妖紋，也讓金南俊看起來更加可怕，湛藍色的火光映在金南俊臉上時更是震懾人心。

「還不走嗎？」金南俊回過頭看向金碩珍，臉上淺淡的笑容依舊，映著妖異火光的眼瞳裡卻有些悲傷，「我不想殺牠們，拜託哥了。」

啾啾聲有如催促，金碩珍向後退了兩步卻還愣愣看著單獨抗戰的金南俊，就像是要回頭拉走金南俊，下一秒麻雀的聲音消失在耳邊，轉而代之的是金碩珍曾經見過的少女，他一手抓住金碩珍的手腕，馬上就拉著金碩珍往住處走，無論身後的金碩珍怎麼阻止，腳步都不曾停下。

回到一片漆黑的住處後，少女再次化做麻雀飛遠了，留下金碩珍一個人待著，滿地的蠟燭早在天亮時被金碩珍熄滅。

剛開始住進這裡的時候金碩珍就找遍了，可維持在非常整潔的臥室中，卻找不到任何可以點燃燭火的東西。

每天金南俊和自己一起回來的時候，燭火便會伴隨著他們的步伐一一燃起。

站在洞穴的門口，金碩珍看著不遠住的山腰，熊熊烈焰大绽著湛藍色的光，他看不清樹林之間的身影，只知道心裡的焦急更甚，還想踏出步伐卻在看見緩緩而來的動物群時停下。

那天晚上大火燃燒了整夜，金南俊也徹夜未歸。

窩在動物們圍成的圈裡，金碩珍一直睜著眼，怎麼也沒睡下，偶爾大大亮起的光線會讓他驚坐起，大火燃燒的聲音也燒紅了整片夜空。

接著突來的狼嚎聲劃破天際後，一切都變得無聲無息，空氣安靜得不可思議。

忐忑的思緒讓金碩珍更是難眠，天才剛微微亮起，焦躁不安的感覺纏繞住整個心房，金碩珍便再也躺不下去，費了一番力氣才從動物堆中爬起身，金碩珍輕輕拍掉了身上的毛，這才發現不止金南俊沒回來，連同麻雀也沒回來。

「都去哪裡了？」

深深一個吸吐之後，金碩珍小心翼翼順著長滿綠草的小徑往下，回到昨晚最和金南俊分開的地區，但除了沾著晨露的一片嫩綠，這裡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事情一樣，更別說是金南俊的身影。

漫無目的走在森林之間，逐漸亮起的天色從葉縫間透出，金碩珍抬頭看著照映著山嵐的光線，熟悉的畫面就像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金南俊那天。

那天他到底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？

空洞眼神看著漫天灑下的天光，金碩珍愣愣的低下頭，目光裡最遠的山丘上，那棵樹沐浴在天光薄霧之間，美得如詩如畫。

他或許知道金南俊在哪裡了。

金南俊說過自己很喜歡在那裡眺望美景，金碩珍便直覺地往那棵樹衝去，費盡力氣踏上山丘後，才彎著腰粗喘著氣息，汗水模糊了視線，刺眼的光線透過樹正照在臉上，汗水如同金粉般閃耀。

他看見樹下坐了個人，背對著自己，白色的外袍透著淡金色光暈，淡藍色的封邊裡還摻了點金絲，純黑色的短髮被風吹起，倚靠樹幹的姿勢像是睡著般，醉夢在眼前一片美景之中。

「南俊吶……。」

金碩珍伸出手想搭上那看起來極度疲倦的肩膀，卻在觸及到對方之前被一手遮住了雙眼。

「不要吵醒他。」

金南俊的聲音低沉且沙啞，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般，被嚇得正著的金碩珍單手抓住了遮住自己的手，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讓金南俊擁入懷中。

指縫間的視線這時才發現，那個背影讓樹枝給纏繞住了，像是坐在這個位置很長很長一段時間，久到早已被時間遺忘。

金南俊緩慢的呼吸聲就在耳邊，耳鬢親暱摩挲是睏倦時才有習慣，金碩珍記得金南俊告訴過自己，妖會在天亮時變得虛弱。

那此刻的金南俊是因為受傷？，還是單純的虛弱了？

「即便到了最後你還是選擇要離開這裡。」

抱住金碩珍的手緊緊收起，像是害怕對方會再離開自己一樣，金南俊抬起頭看著那個背影，哽咽得低沉悶啞。

「我都會守護你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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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好，這裡是草君

抱歉拖了這麼久才出來，我昨天好好地睡了12個小時後

腦袋就像活過來那樣 哈哈哈哈哈

下一章就是結局囉！